手裏捏著一個又臟又舊的耳珠，莫筱染不顧形象地打了一個哈欠，正在回話的鈺梅微微無奈，停下話頭，轉口道：“娘娘，是不是昨夜沒有休息好？”

鈺梅一面說著，一面看一眼主子手裏的耳珠——自她們一早得了這件事的消息，就一直沒有安穩過，又不敢打擾娘娘休息，焦急了一個早上。哪想到娘娘醒來後，也不管她們回稟了什麽，直接吩咐包總管找人去禦花園裏刨東西。

好容易洗漱穿戴完畢了，又跑到了書房去著東西。一頓耽誤後，包總管是帶回來了娘娘說的東西，鈺梅趕緊再說一次那事，這一哈欠，她算是明白了了，娘娘根本就沒有在聽……

鈺梅又急又是無奈，但見主子困倦極了的樣子，免不得又心疼了起來。

莫筱染擡眼看看她，道：“無妨，只是身子好像有些沈了，不礙事。”看來這次的靈魂出竅的確有些影響，明明睡了很久，也能發覺各方面是比平時虛弱，方才差點兒就起不來了。忍不住再打一個哈欠，莫筱染看著鈺梅面上的急色，道：“不就是馨妃那點兒事嘛，不用著急。是福不是禍，是禍躲不過，鈺梅，放寬心，本宮沒做的事，自然會有明白的一天。”

原來主子都聽進去了啊？鈺梅面色稍霽，口中仍道：“可是娘娘，三人即成虎，如今外間本就謠言四起，又多了馨妃這事，只怕娘娘的處境會越來越危險了。”

莫筱染微微一笑，道：“瞧你說的，哪怕是沒有馨妃這事，本宮的處境就會好很多嗎？本宮看啊、這事倒是個好消息，他們的動作越多，就只能說明他們越急，這人要是急了，事情做多了，也就容易出錯了，所以啊，你就不要太多擔心了，這局很快就能破了。”

鈺梅默聲無言，但看模樣顯然是沒有被她糊弄住。話說回來，自己這話乍一聽是沒什麽大毛病，其實也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，畢竟後妃可不是什麽尋常百姓，也比那秦陽侯府的兒媳婦高貴多了，這要是想來做文章，還是很容易的。

然而此時並沒有具體的應付方案，只得瞎說安撫鈺梅。此時此刻，莫筱染倒是覺得如果鈺梅能有陳家人那種智力就好了……

玩笑心思一過，趁著鈺梅還沒說話，莫筱染趕緊一擡眼，道：“怎麽還沒來呢？”

說話間，外間有人應到：“娘娘，來了。”說話間，包明德端著一盆清水進了來。

莫筱染一指旁邊的小幾，道：“好，放那兒吧。放下你們就先出去一下，本宮一會兒叫你們。”

主子神神秘秘的，鈺梅與包明德默默對視一眼，也不敢多嘴，依言就退了出去。莫筱染起身走到水邊，伸手就開始清洗耳珠，一面心中默道：“曼珠，這樣就可以了嗎？”超度亡魂什麽的，難道不該是大擺香案，再做個法事什麽的嗎？

曼珠似乎明白她的意思，只道：“那個小宮女戾氣不大，又一心想再轉塵世，無須大費周章。你將這耳珠清洗好，再在白紙中心放好，以朱砂圍圈，旁邊批註上她的生辰八字，心中默念三遍名字。隨後將那信燒掉，便可等待了。”

莫筱染仍是不放心，道：“當真這麽簡單？”

曼珠道：“以你肉體凡胎當然不行，放心，我會借與靈力給你，自然可以做到。”

“好吧。”莫筱染說著，按照曼珠的說法一步一步地做著。待到她默念三次名字後，伸手將寫好的信箋燒掉。忽然之間，不知哪兒來的風，卷起了燒掉的紙屑，在空中打幾個璇兒，又突然停了下來。

這可不是尋常的現象，莫筱染也放心不少，又聽曼珠道：“用紙把耳珠包好，讓人放進神龕，供奉七七四十九天，她就能轉世了。”

莫筱染點頭應，這才將外面的人叫了進來，讓包明德差人出宮去找個合適的神龕。

做了這事也就清閑了，索性帶著秀才去後院玩了一天，待到暮色籠罩之時才回到了寢宮。

今夜端木宸宿在妤容華處，莫筱染便早早地睡下了。許是太過困倦，一沾上枕頭就沒了知覺，呼吸沈沈，睡得極香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意識突然清醒，莫筱染睜眼一看，發現自己竟是在鬼府當中。

那一邊葉海青蒼，有人低聲喊著：“莫姑娘，莫姑娘？”

莫筱染回神，定睛一看，一個陌生人就站在眼前，衣著打扮，定是鬼府的鬼差無疑。

慌忙正色，莫筱染一福身：“鬼差大人。”

那鬼差笑笑，道：“莫姑娘無須這般禮套，在下與姑娘也有一面之緣，若不嫌棄，便叫在下一聲孫大哥就好。”

一面？莫筱染擡眼看看，果然還是沒有任何印象，不過要說什麽一面之緣，肯定是那個帶她去地府的鬼差了。

莫筱染故作自然，道：“孫大哥怎麽來這裏了？”

那鬼差一伸手，手中是一個瓷瓶，道：“莫姑娘的信，閻君大人已經看閱，此乃火鳳之淚，你拿與沙華服用，傷勢即可痊愈。”

莫筱染接過瓷瓶，好奇地看看，口裏道：“這麽厲害的嗎？”要是她知道有這麽厲害的東西，肯定早就求助地府了。

鬼差一笑，道：“地府不方便過多插手此事，若非此事也是有人刻意為之，怕是閻君也不敢這麽做。莫姑娘萬事都需小心謹慎，在下先行告辭。”

“好，多謝孫大哥送藥，後會有期。”莫筱染說著，又是一福。

鬼差轉身離去，口裏道：“許是後會無期更好啊。”說著話，他的身影就慢慢地淡去，直至完全不見。

莫筱染一路看著他消失，立刻默想著要去玄幽秘境。只是眼前微微一晃，果真是到了曼珠的跟前。

曼珠之靈仍漂浮於石臺之上，鬼叔還是那個姿勢，依靠著石臺睡著。

見莫筱染進來，曼珠道：“地府有什麽話？”

莫筱染一拿瓶子，道：“送來了一瓶火鳳之淚，說是鬼叔吃了就好了。”

曼珠道：“鳳族乃是天生靈獸，其淚確實是不可多得的良藥，你快與沙華服下吧。”

“好。”莫筱染歲哦這蹲下·身，打開瓶子準備替鬼叔服藥。突染手間一頓，擡眼看著曼珠，默了默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一定能活下去的。”活下去，用這太平結局換取母親的生機，也換取你們的三生情緣。

說罷，莫筱染低眼，仔細將瓶口對準鬼叔的嘴。一股紅光悠悠飄起，似有生命一般鉆入了鬼叔口中。

紅光漸漸全部入口，鬼叔忽然胸口一起，深深地呼吸一下。不等莫筱染反應，耳邊聽得曼珠的聲音輕輕道：“謝謝……”

擡眼又看曼珠，它仍是漂浮於上，再沒有半點動靜。

莫筱染默聲一笑，手臂上突然被人一抓，某人含糊不清地喊到：“筱染？”

回眼一看，鬼叔半瞇著眼，似乎睡眼惺忪的模樣，目光模糊地看著她。

“嗯，醒啦？”

鬼叔緩了緩，道：“我好像睡了很久，兩三天了麽？”

莫筱染一頭黑線：“豈止兩三天，半個多月了。”

鬼叔一怔，默默道：“不愧是上古兇物，這蛇靈比我想的還厲害。”

看他的確受了重傷，莫筱染也不想再多抱怨什麽了。又聽他頗有些擔心地問到：“最近怎樣了？那件事，他們到底又做了什麽後招？”

還算有良心。莫筱染想著，便將近些時間的事情仔細說了出來，連她與曼珠一起去永安宮的見聞，也通通地覆述了一遍。

鬼叔聽罷，沈默一會兒，突然正色道：“曼珠她還好嗎？”

雖然能夠理解他的心情，但莫筱染此時非常地想揍他，咬牙切齒地回到：“很好！”

鬼叔道：“其實我也能感應到她很好，只是羨慕你可以看到她聽到她罷了。”

“……”莫筱染無奈，口裏道，“會有機會的。”

鬼叔一笑，道：“好了，說正事吧。那假醫仙布置的局數倒還是相當完整的，但曼珠說的不錯，一旦有人能比他早治好了貴太妃，那他所有的理論就會變成別有用心，至於別的謠言，那就更好破了。”

莫筱染一點頭，道：“可是曼珠說不知道貴太妃身體裏的是什麽東西，莫非我還得跟你再去一次？”

鬼叔擺擺手：“你身懷有孕，再出竅就太冒險了，我想曼珠一定做了別的事情。”說著，鬼叔身子一正，轉過身去將手放在了曼珠之下。

果真，曼珠的光團一動，一滴紅色的水珠浮現，飄進了鬼叔手裏。鬼叔撤回手，水珠就在他手上浮空活動，煞是好看。

莫筱染看得仔細，正要詢問，鬼叔已經說到：“原來如此。”

“什麽？”莫筱染一楞。

鬼叔道：“這是貴太妃體內的毒血，曼珠帶回來，這能讓我知道貴太妃身體裏到底是個什麽東西。”

莫筱染瞬間對這漂亮的水珠失去了興趣，默默躲開了一點，道：“看出來了？”

“嗯。”鬼叔一點頭，道，“不出我所料，貴太妃怎舍得當真用有害的東西害了自己。這東西倒也南黎的蠱術之一，說不厲害也不厲害，要厲害了也是可以。若是當真有仇的，吃下它去，多則月餘少則幾日，宿主就會被它吞盡脊髓而亡，似貴太妃這種就是基本無害了，哪怕是宿主睡個三兩月的，也不會有什麽問題，因為這家夥只需要一點點血就可以活了。我曾在南黎蠱書上看過，後者是一些巫師改過的，可以用來蒙騙世人財帛。”

這麽說來，給馨妃吃的那種，就定是那種兇險的了。還好曼珠將它換掉了，否則馨妃怕是等不到她來解毒了。

莫筱染道：“那該怎麽解？”

鬼叔道：“蠱這種東西之所以麻煩，是因為宿主身體裏的東西都是活的，若不能一擊即中，便會瞬間致死。但此蠱倒是好解，你不是說貴太妃身邊的那姑娘有一種藥能讓蠱蟲睡著嗎？只要蠱蟲睡著了，再弄出來就好了。”

莫筱染看看那血珠，道：“可是……這蠱蟲不是在血管裏的嗎？”方才他也說了，這東西需要喝血。

鬼叔一笑，道：“放心，就算是在血裏，我也有辦法讓它出來，只有一點，這事又該讓誰出面解決呢？”

兩人一同默了聲，面面相覷，總不能讓她這個皇後親自上手吧。上次太後的腦疾借的是仇太醫的手，這次若再用一次，未免太可疑了些，畢竟他只是個中醫。

半餉，莫筱染忽然靈光一閃，道：“有個人或許可行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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